天野喜孝
在杭州出席第五屆中國國際動漫節(jié)的天野喜孝顯然不愿多談《最終幻想》。這位日本乃至世界頂尖的插畫大師，更希望人們能夠注意到自己在其他領域的嘗試，比如時尚。
如果像宮崎駿一樣愿意投身電影制作，或者像村上隆一樣身體力行藝術(shù)產(chǎn)業(yè)化，天野喜孝在中國的知名度應該是現(xiàn)在的數(shù)倍。對于絕大多數(shù)知道他名字的中國人來說，他與電視游戲《最終幻想》系列密不可分，以至于在采訪的時候，他仿佛已經(jīng)習慣了要強調(diào)自己藝術(shù)家的身份和廣闊的創(chuàng)作范圍，“除了《最終幻想》，我還做很多別的事情……”
除了巡回于世界各地的藝術(shù)展以及主要在日本出版的繪本和畫冊之外，天野喜孝的創(chuàng)作范圍還包括舞臺、電影和時尚設計等。他和日本國寶級歌舞伎大師坂東玉三郎有過多次合作，曾包辦后者作品《楊貴妃》中的服裝和舞臺美術(shù)。電影方面，他為兩部《陰陽師》設計了整個視覺概念，還在翻拍夏目漱石原作的影片《夢十夜》中擔任了短片《鳥之歌》的編劇和聯(lián)合導演。當然，他仍然繼續(xù)著游戲美術(shù)設計的工作。去年E3大展上最轟動的一刻，當屬史克威爾公司宣布《最終幻想》最新作將于XBOX360上發(fā)售，那個時候，舞臺兩側(cè)投射出的就是招牌式的天野喜孝作品。
美國雜志《V Magazine》把天野喜孝形容為“來自異想世界的男爵”，這個印象大抵來自他最廣為人知的那些繪畫作品，和人們透過它們不難窺視到的另一個世界。天野筆下的人物身材修長、造型纖細、細節(jié)豐富，盡管風格統(tǒng)一，卻很少有重復感。20年來，《最終幻想》的游戲畫面從最簡單的點陣圖進化到了維妙維肖的電腦動畫，但天野的美術(shù)風格卻能與游戲的主題一起一以貫之。
1952年，天野喜孝出生于日本靜岡縣。他的職業(yè)生涯起步于“龍之子”動畫公司，負責的是人物造型設計。盡管當時已經(jīng)有不少插畫作品出現(xiàn)在雜志上，但真正讓他脫穎而出并一舉成名的，是1983年開始的連續(xù)四次榮獲星云獎(日本幻想小說界最權(quán)威的獎項)。在那之后，他開始拓展自己的創(chuàng)作領域，其中，與史克威爾合作的《最終幻想》，為他贏來了自己現(xiàn)在也無法理解的世界性聲譽。
1995年起，天野喜孝在紐約和巴黎創(chuàng)作石版畫。1997年和1999年，他在紐約舉辦了兩次大規(guī)模的個人畫展“像天野一樣幻想”(Think like Amano)。在商業(yè)美術(shù)設計師、插畫師的身份之下，他把自己的作品提升為高端藝術(shù)。其結(jié)果是，藝術(shù)上的新創(chuàng)作不斷為他吸引來商業(yè)伙伴，而大眾取向的美術(shù)作品則不斷提升著他的影響力。仍以紐約的兩次個展為例，盡管初次展出時已在紐約街頭大張旗鼓地宣傳，在游人如織的地段打造幻境，但第二次展覽時又多出了很多觀眾，原因是那一年《最終幻想8》在美國發(fā)售，很多人都想去看看“畫出這個世界的人的其他作品”。
天野喜孝作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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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野喜孝作品
商業(yè)上，天野喜孝曾與Dior
Homme和戴比爾斯這樣的頂級品牌合作；藝術(shù)上，他則幫助坂東玉三郎保留和發(fā)展傳統(tǒng)文化，并在創(chuàng)作方面不斷挑戰(zhàn)。他手頭有一個16米長的畫卷創(chuàng)作計劃。今年1月在柏林，一幅類似作品已經(jīng)進入了美術(shù)館。它有7米長，由7張畫拼成。
天野喜孝不是個漫畫家。他在日本的個人出版作品大致分為兩類。一類是他多次在商業(yè)作品中展示出的那種幻想風格，另一類則是卡通味十足的Q版角色?？此仆耆鄬Φ膬蓚€類別也有融合，《最終幻想》中的著名角色莫古利和陸行鳥就是個中代表。在本次杭州動漫節(jié)的簽售活動中，天野帶來了自己的繪本創(chuàng)作《蔬菜妖精》。盡管角色設定和故事都很輕松，但畫面卻十分華麗，與讀者熟悉的日式繪本差別較大。
現(xiàn)在常住紐約的天野喜孝，連官方網(wǎng)站也有兩個。英文版那個就是中規(guī)中矩的藝術(shù)家主頁，上面有作品列表和網(wǎng)絡商店。日文版則只是個博客。雖然在日本國內(nèi)仍有新作不斷推出，也不時回國參加活動，但其實他完全是“在歐美發(fā)展”。
天野喜孝的這次中國之行，是應第五屆中國國際動漫節(jié)的邀請，擔任今年“金猴獎”的終審評委。繼去年之后，他再次來到杭州。一年前在西湖，他看著斷橋畫下過幾個《白蛇傳》的人物草圖，現(xiàn)在，草圖已經(jīng)變成了4張初稿，而一個《白蛇傳》題材的動畫項目也在杭州落地。接下來的一段時間，天野應該還會一次次往中國跑。
《白蛇傳》人物造型及場景設計初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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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=《外灘畫報》
A=天野喜孝(Yoshitaka Amano)
B：你擔任了本屆“金猴獎”的終審評委，在日本你擔任過類似角色嗎？對這次的參賽作品有什么印象？
A：我在日本擔任手獎的評委，在另一個比賽里，我當評委也15年了。這次的參賽作品很不錯。很難得的是，很多作品兼具國際性和本土性。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，其他評委也有同感。在評選時，我更看重作品的感性度，看看作品里有多少是作者真實心情的體現(xiàn)。當然，這不是說沒有得獎的作品在這方面就完全不行。
B：很多人認為，中國動漫現(xiàn)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創(chuàng)作者的繪畫能力，而是整個產(chǎn)業(yè)模式和原創(chuàng)動漫文化的時間斷層。你對這個問題怎么看？
A：我對于市場可能不是非常了解。中國的動漫作品我之前幾乎沒有看過，這次看到了一些，可能要等到看過更多以后才能作出更好的回答。日本這個國家有很多外來文化，比如說1000年以前，中國和韓國文化中的很多東西到了日本。這些東西不斷和日本文化結(jié)合，就形成了新的東西。在二戰(zhàn)結(jié)束之后，又有很多美國文化傳到了日本。
B：我在原研哉的書里讀到過這方面的一個獨特理解。他把世界地圖橫過來，日本就像一個漏斗，在底部接住了來自其他國家的文化。
A：對，中國的文化、歐洲的文化、美國的文化，都不斷傳入日本來。我們都非常喜歡外國的文化。美國“超人”這種文化近來我也非常喜歡。然后，我很多作品都受到這些作品的影響。因為我經(jīng)歷了那樣一個時代，把這些外來的文化加工一下，加工成為比較適合于日本觀眾的作品。一個外來文化不是馬上就可以變成作品的，可能要過一段時間，把它培養(yǎng)成熟才能變成本土文化的一部分。我對中國動畫不是很熟悉，但對中國來說，也有很多外來文化在不斷傳入。經(jīng)過長時間的市場培育，隨著技術(shù)水平的不斷提高，它們會變成成果的。大家只要專心做，肯定會做出非常有中國特色的作品出來。我非常期待這一天的到來。
不管怎么說，做動畫還是需要非常有才能的人。中國是個非常大的國家，比起日本來，具有動畫才能的人會更多一些。有這樣的人才，社會應該給他一個環(huán)境，培育他不斷向前發(fā)展，這樣就沒有問題了。
B：除了工作和個人作品比如繪本之外，平時還會畫些什么別的？
A：工作的時候，我經(jīng)常要畫一些Cool的東西，我的繪本里則有很多Q的東西。除此之外，我有時候會自己畫一些風景畫。這些作品不一定是要向別人表達什么，而是純粹出于給自己欣賞，紀念自己看到過的世界的心情。
B：你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跟一些公司進行合作，比如電影、游戲和舞臺設計。在接下項目以后，通常的第一個工作步驟是什么？
A：對于新項目而言，接下后，我一般會先根據(jù)材料進行想象，并試著把這個印象呈現(xiàn)出來。我稱之為“具象化”。
B：去年到西湖的時候，你在小船上就勾勒出了白蛇的草圖。能說說關于《白蛇傳》的事情嗎？
A：是的。我為什么先要想辦法讓對方的題材進入自己的境界呢？以電影為例。一部電影可能大部分是別人的作品，我只是在其中擔任服裝或是場景的設計工作。但是如果受到了導演或制作人太多的制約，就不是我的作品了。即使是跟別人合作，也要保持自己的風格。拿到了題材之后抓住自己的第一印象，是保持自己風格的重要步驟。
去年10月份的時候我第一次來到杭州。當時在西湖邊看了一下，非常感動。實際上我小時候也看過《白蛇傳》的電影，是日本東映公司做的動畫片。當時看這個動畫片的時候我就非常感動。我認為它是個童話般的故事，讓我非常震驚。
B：《最終幻想》系列游戲是你最著名的作品之一。從最初8位機上的點狀圖到現(xiàn)在栩栩如生的動畫，游戲的畫面在20年里發(fā)生了很大的進步。在這樣的變化中，你如何始終控制游戲的美術(shù)，讓它體現(xiàn)出自己的風格？
A：我沒有玩過《最終幻想》，盡管它可能是我最知名的作品。我其實并不單純只在做游戲方面的東西，我也做很多時尚方面的東西。正是因為工作涉及了多個方向，在設計游戲時，我除了保證自己的風格，保持這個游戲“幻想”的原點之外，還隨著時代的變遷，不斷在游戲美術(shù)設計時加入那個時代的流行。這樣一來，雖然時代在變，這個游戲的美術(shù)風格卻能夠不斷被人接受。我把很多方面的經(jīng)驗都融合在游戲美術(shù)設計上了，這也是我做很多其他工作時的方法。在保證風格的同時，還要符合客戶的要求。我不能夠表現(xiàn)出客戶要求以上的東西。
B：你在繪本中創(chuàng)造的小蝙蝠俠(Batty)要被拍成動畫片了。擔任導演的會是你本人嗎？
A：小蝙蝠俠是有拍成動畫片的計劃，但我不想做導演。
B：你去年在一部短片集《夢十夜》里擔任過導演的角色。感覺如何？
A：那個短片是我和別人共同導演的，不算我單獨的導演作品。做導演的感受是—實在太麻煩了！要讓別人來實現(xiàn)自己的想法，這實在是太麻煩了。當然，具體還是要看情況。如果題材真的很有趣的話，說不定還是會去嘗試一下。
B：你的作品都是傳統(tǒng)的手繪畫法。現(xiàn)在三維動畫已經(jīng)很流行了，好萊塢又在大舉推進電影立體化。你對這樣的潮流有什么看法？
A：新的東西總是不錯的。首先，作為新的技術(shù)手段和發(fā)展方向，它是一個有趣的東西。尤其是一些只能通過電腦和三維技術(shù)來實現(xiàn)的場面和效果，因為以前沒辦法看到，所以就更有意思。
B：在跟坂東玉三郎和寶歌舞團合作，為他們設計服裝和舞臺效果時，是不是也與《最終幻想》的設計思路類似，在保持其原點的同時不斷混入新的元素？
A：坂東玉三郎是有名的歌舞伎大師。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好地保持了傳統(tǒng)，保存日本文化原點的人。從坂東的角度來說，他需要從我這里獲得一種他沒有的東西，天野喜孝式的幻想。跟他的合作非常成功，我在其中主要發(fā)揮了自己善于幻想的特點。
B：那么跟時尚品牌的合作呢？
A：時尚和流行這些東西，硬要說的話，原點恐怕是“剪裁”吧？(笑)所以時尚品牌跟其他領域的合作大有不同。我跟他們的合作不是很多。我在紐約跟Dior合作過，為David Bowie夫婦做過一次設計，衣服、舞臺，我為他們設計了那整個時尚秀。
天野喜孝作品
